短暂的午餐时光结束后，我与罗尔斯便来到位于他口中的小套房“验货”。
房间中的陈设与我的相差无几，硬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多了一个巨大的铁笼吧。
“真有意思，你是怎么把这玩意儿搬进来的？”
“先用吊机放到阳台上，然后再把它搬进来——还要再把那两扇推拉门装好。哎，您关心这些做什么用，还是赶紧看看货吧。”
罗尔斯一边说着，一边迫不及待地要去掀开铁笼上遮盖的绒布。
“慢慢来，我不着急。”
“这，这个嘛，我只是觉得不能浪费您宝贵的时间……”
真是蹩脚的借口。
虽然我不认为他有那个胆子对我打小算盘，但这慌里慌张的态度还是得悄悄记在心里，以防万一。
是被盯上了，所以才赶着销赃？这艘空艇难道处于帝国巡检的监视之中？还是说空艇上就有那些喜欢躲躲藏藏的秘密特工？
没等我在脑袋里猜完，绒布便已呼地一声被罗尔斯掀开，落到笼子的周围，让我得以看见“商品”的全貌。
那是一位娇小玲珑的红发女孩。
她瑟缩着脑袋，垂下脸庞，似乎在躲避突然照射进来的光线。
身上的服饰仅有一套白色内衣，身前大片的雪白肌肤都暴露在空气中，背后因为有头发遮盖的缘故无伤大雅，双手双脚则被刻有魔印记的巨大镣铐禁锢着，似乎连动弹都很吃力。
那种镣铐我熟得不能再熟。
坠火行省的产品，用途是封锁佩戴者体内的魔力，无论是帝国监狱还是德林卡家的地下室里都少不了它们的身影。
罗尔斯说得不错，这位王国的四公主的确很美。
她在我们的注视下一动不动，像一尊由匠神倾心打造的雕塑，也像一株含苞待放的曼珠沙华，若是此刻卸去她的枷锁，恐怕下一秒就会如火焰般绽放。
那些所谓灰头土脸，洗干净就是美人的奴隶根本就是骗人的。
只有那些以劳作为目的的奴隶才会被随随便便地对待，而像眼前这种需要摆上货架，让贵族老爷夫人们仔细挑选的“商品”，自然要将其细心地打包好，才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帝国中染指黑色产业的商人们，均深谙此道。
无论是平民百姓，贵族千金，亦是眼前高贵的王室之女，贵族老爷们看得越舒心，他们愿意从口袋里掏的钱也越多——我曾经见过一个普通的女孩，卖出的价格要比伯爵家的小姐多得多得多。
食物，保养，修养，甚至还有所谓的“个性化”——这一行早就进化到了普通人难以想象的高度。
所以这位公主身上自然不会有什么虐待过的痕迹，也不会肮脏得像是刚刚滚过泥潭的猪，更不可能会因为缺乏粮食而饿得瘦骨嶙峋。
……这样的女孩正像昙花一样。
被买下的瞬间，便是她们最美丽、最受瞩目的时刻，之后便迅速地、不为人所知地彻底凋零，仿佛不曾来到过这个世界上。
“您觉得如何？虽然身材不能说是极品，但您瞧那臀部……我敢说这是我这几年来见过最好的一个。而且她有锻炼过剑术，所以身体的柔韧性也相当不错，无论什么样的玩法都可以满足。”
马尔斯附在我耳边悄声说道，语气里满是自豪，仿佛这位西格林王国四公主是她养出来的一般。
见我没有表态，他便又冲着少女喊道。
“喂，莉修·格林，抬起头来！”
大概是对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有了反应，她像具许久没上过油的老旧机械，僵硬地扬起脑袋，仿佛能听到脊椎发出咔咔的刺耳摩擦声。
我这才得以看到她的脸庞。
那是几乎能与米菈·德林卡媲美的颜容，但要比她更加成熟一些。
一双与发色相同的明亮眼睛扫了过来，那其中仍然有着些许神采，看上去似乎还没有接受自己的命运，仍在寻求一切可能的反抗机会。
她的眼角微微吊起，生来便带着一股子强势的气质，嘴唇微薄却有肉，色彩也十分健康，若是能请来一位化妆师为她梳理打扮，恐怕能让舞会上的所有女孩自惭形秽。
“怎么样，亚库斯少爷？”
“的确……很好。”
我如此回应道。
并非是从“商品”的角度，而是单纯从以异性之间的纯粹眼光来看待，这位四公主的确惊为天人。
不过比起只是看着，我更想要向她靠近一些——或者换个说法，进行肢体接触。
“我能碰她吗？”
“当然可以。”
罗尔斯不愧是懂得察言观色的人精，估计他早就猜到我会提出这个请求，所以立刻答应了。
难道我的表情看上去很满意，已经到了流露出欲望的程度了吗？
这里并没有镜子，玻璃门窗上也什么都看不清，我也无法确定自己的脸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真是失误。
随着铁笼被打开，我也得以走到少女的面前，用手托起她的下巴，享受着果冻般的肌肤质感，与那双红宝石一样的眸子对视着。
就在我即将松手，回身离开时，少女的眼睛突然瞪大，目光开始在我的脸上四处游移。
不，我还没有帅到能让她有这种奇怪的反应吧？
就像……
就像是见到亲手杀死她养的宠物的仇人一样。
仇恨，不甘，愤怒——少女本来淡然如水的表情似乎被人投进了石头，开始掀起无数波澜。
然后，她用那尚且稚嫩的可爱嗓音，仿若压抑着火山喷发一般挤出充满负面感情的几个字。
“是你……「黄金刽子手」……”
“……”
这还真是，听到了熟悉的称呼。
我并不是什么在关键时刻会装聋作哑的人，自然知道她的愤怒为何而来。
那是当时敌人给我起的绰号。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到别人这么叫我，便是杀死西格林王国骑士团长的那次战斗。
大概是我的金发太过显眼，又将那位骑士团长枭首的缘故，所以那些家伙一边喊着「黄金刽子手」一边撤退了。
西格林王国几乎在同一天又被东格林王国背刺，照理来说西格林王室应该没有听说过我这号人就全都成为了阶下囚才对，这个四公主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哈。
这样的话，只有一种可能。
她也在现场。
“原来如此。”
意识到这点后，我的玩心大起，本该收回的手又继续开始攀上少女的脸蛋，肆无忌惮地摩挲着她的颌骨。
她不再像当初那样保持冷静，反而露出抗拒与厌恶的表情，挣扎着，试图摆脱我的魔爪，但无论怎么动也只是无济于事，活像是一条案板上的鱼。
“给我、住手……”
她露出凶光的眼睛中含着些许泪水，我无从得知那究竟是因为被敌人肆意玩弄的屈辱，还是因为埋在记忆中的恐惧被唤醒——总而言之，因为看她真的要哭出来，我便停下了。
……她不知道，她的容貌再加上这副态度，会激起人类掩埋在心底的施虐欲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直到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才继续开口。
“我知道你当时在场，小公主。”
“……”
少女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果然如此。
“我猜猜看，是因为自己练过剑术，也会魔法，老是呆在王宫中什么都做不到，于是偷偷跟随军队出征，想要上阵杀敌……”
“没想到第一次上战场，就遇到了己方大将被斩首，军队在失去指挥的情况下被打得七零八落，只能狼狈逃跑的情况。怎么样，我猜对了吗？”
“……”
没有回应，但是牙齿轻咬嘴唇、眼睛避开我的目光的样子，无疑暴露了她的想法。
“你也是看到那位骑士团长在我额头上留下的伤疤，才察觉到我是那个「金色刽子手」的吧？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位可敬的对手。不过，在临死之前，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离开了我。现在想来，恐怕是知道自己死期将至，所以下意识看向你的方向了。”
我还奇怪为什么那位堪称西格林王国最强骑士的男人，为什么动作总是束手束脚的，原来是一开始就知道己方军队中有一位公主，所以一直在挂念她的安危吗？
……可敬，又可悲。
但就算他能专心致志地与我战斗，也只是能多苟延残喘一会儿罢了，最终的结局并不会因此而被改变，该死的人终究还是会死。
没想到，本来只是抱着看看的心态才答应马尔斯的提议，结果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信息。
……这可算不上什么好故事。
那位骑士恐怕与面前的公主十分亲近，说不定还是传授剑术的老师，再联想到她生为小妾女儿的身份，感觉在脑海里都能导演出一部老派的宫廷剧了。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因为长期处于黑暗环境下，她的思考能力还没恢复过来，似乎没能读懂我的话——但这样也好，若是她理解为骑士是为了关注她的安全，所以才被我杀死，恐怕会因此钻牛角尖而导致情绪崩溃，之后发生的事情会变得麻烦。
自杀、自残、自暴自弃都是可能的后果，尤其是她这样年轻的少女，还是高贵的王族，心理的承受能力不会强到哪里去。
……要让她转移注意力，不再想这件事才行。
于是我连忙否认。
“没什么。只是说，他是一位可敬的对手而已。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光荣地死在了战场上，而不是死在王宫中……他身为一名骑士，这应该也是他的夙愿才对。”
这是我胡扯的，不过哪里的骑士应该都一样吧？
“……”
她仍然没有反应，似乎还沉浸在骑士死亡的悲伤之中，瞳孔的焦距逐渐涣散。
看来得下点猛药才行。
我想起之前在顶层观景台上，罗尔斯吹捧我的说辞，于是鬼使神差的，用确保只有我与公主小姐能听到的音量，悄悄问道:
“你当时失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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